长庚在最短的时间内意识到,自己或将踽踽一人走上一条无人谅解、也无人相伴的路。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是什么人的儿子与晚辈了。
顾昀从怀中摸出自己的私印,当空抛给长庚,叮嘱道:“这东西没有玄铁虎符有分量,但跟过我的老人都认得,或许有些用,万一……你可以想办法去请钟老将军。”
长庚看也不看那方私印,直接收入袖中,淡淡地点头道:“知道了,义父放心。”
话音没落,顾昀已经狠狠一夹马腹,飞奔而去。
长庚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目力无可及,他突然闭了闭眼,几不可闻地喃喃叫了一声:“子熹……”
一边的侯府侍卫没听清,疑惑道:“殿下说什么?”
长庚蓦地一转身:“备纸笔。”
侍卫连忙追上去:“殿下,你的手……”
长庚闻言一顿,抄起顾昀落下的酒壶,面无表情地将那一壶烈酒全冲到了双手的伤口上,本来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被冲出血水来,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浑不在意地一裹。
此时京城中,谁也没料到一个老太监的死竟然引发了这样一场轩然大波。
谭鸿飞压抑二十年的冤屈爆发,大约已经失心疯了,先是派兵围了王国舅府邸,得知那老东西竟将老婆孩子抛下,进宫躲风头去了,便立刻掉头,悍然对上了赶来救场的御林军。
御林军素日与北大营一主内、一主外,同为京畿重地的最后一道防线,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交情,御林军主要由京城里走门路吃皇粮的少爷兵和从北大营抽调选拔的精英两部分组成,前者早就吓得尿了裤子,根本指望不上,后者虽然有本事,但骤然与“娘家”对上,一时间也是进退维谷,正如长庚预料,很快便溃不成军。
起鸢楼的笙歌还在绕梁不休,温热的花酒白雾未消,四九城中已经炸了锅。
谭鸿飞带人逼至宫禁之外,将头盔往下一摘,仿佛捧着自己一颗项上人头。
他先是往大殿方向行了三跪九叩大礼,随后对着拦在面前的大内侍卫吼道:“罪臣谭鸿飞,求见皇上,请皇上将留宿宫中的奸贼送出,给我保家卫国的百万同袍兄弟们一个交代,给天下一个交代!罪臣愿万死赎欺君之罪!”
宫里的李丰皇帝听闻此言,尚且来不及怪罪王裹,已经勃然大怒,天子的胆魄到底不是夹着尾巴逃跑的王国舅比得上的。李丰险些连玉玺也砸了,不顾左右劝阻,转身更衣而出,来到大殿前,当面与谭鸿飞对峙。
京师重兵与大内侍卫隔着几丈宽的汉白玉石阶面面相觑,连宫墙上落的麻雀都跟着捏了一把汗。
而就在这危险的僵持中,顾昀终于及时赶到了。
顾昀身边带了二十来个人,强行从围困宫禁的北大营队伍中开了一条路,直接闯了进去。
安定侯真是一口心头老血都快被呛出来了,大步上前,一鞭子抽到了谭鸿飞脸上,将谭鸿飞抽了个皮开肉绽,咆哮道:“你作死吗?”
谭鸿飞一见顾昀,眼圈就红了:“大帅……”
“闭嘴,你想干什么?逼宫吗?”顾昀一脚踹在他肩上,谭鸿飞几乎被他踩着肩膀跺到地上,“你眼里可还有尊卑、可还有忠义,还知道什么叫君臣上下?北大营非传召不得入京的规矩呢?谁给你的胆子欺君罔上!”
谭鸿飞伏在地上,近乎声具泪下:“大帅,二十年啊,枉死的兄弟们,沉冤不得昭的兄弟们……”
顾昀垂